难以抵挡的血腥诱惑 （原载《新幻界》）

直到最近想做一期特殊的《新幻界》海外译文，才忽然想起来去年自己还写过这个，是写给《新幻界》2009年10月期的“幻海杂谈”的，难得记起来了，拿出来贴在自己blog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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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抵挡的血腥诱惑
文/水龙吟

吸血鬼故事一直是西方不老的文学题材。

　　吸血鬼其实并不像精灵、矮人那样拥有悠久的神话历史，也不像魔法世界那样拥有全套的体系。吸血鬼只是一个简单而近人情的设定：他们是吸食人血的异族。这种异族或许是“死人”或许是“尸首”或许只是另一种人类。吸血鬼小说不需要特别的时空，故事往往发生在真实的世界里，逼真的环境让这些故事变成一种更加刺激惊险的都市传奇。


图1：过去的经典吸血鬼形象


　　一、从恐怖血腥到优雅神秘

　　提起吸血鬼，也许你首先想到的是一个传统的配置：一身黑色风衣，脸色苍白，伸缩獠牙，长“生”不“死”，惧怕阳光，甚至可以变身为大蝙蝠。但是如果再想想一些吸血鬼电影，比如《夜访吸血鬼》，比如《暮光之城》，这些吸血鬼们虽然和传统形象有些相似，但是似乎又不是全是——他们年轻、优雅、帅气、高贵、神秘……


图2：电影《夜访吸血鬼》里的“帅哥”吸血鬼

　　吸血鬼故事从最初发展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几百年，故事的设定、形象也都自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吸血鬼（Upir）一词，最早出现在1047年，一封给诺夫哥罗德亲王的信里面提到了“邪恶的吸血鬼”（upir likhyi）一说。后来，吸血鬼迷信到1730年才开始在匈牙利盛行，继而遍及整个欧洲。最初的吸血鬼故事里，吸血鬼往往是残忍血腥，丑陋、没有智力的动物形象。但是到了维多利亚时期，因为当时对色情小说的禁止，很多人借吸血鬼背景发表色情小说，也让吸血鬼小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图3：电影《德古拉》海报

　　最有代表性的是1897年出版的《德古拉》(Dracula)（或译《惊情四百年》）。在这本书里，英国作家布拉姆·斯托克 (Bram Stoker)将吸血鬼描绘成文质彬彬、聪明魅惑，能够控制人的思想的绅士。这本小说的成功和流行使德古拉成为吸血鬼的代名词。从那时开始，这个神秘的血族开始变得高贵、精致而华丽。他们往往是贵族，他们长生不死，他们优雅迷人、俊美异常。除了不得不吸食人血，这个奇异的种族几乎接近完美。

　　这个华丽的转变，不得不提到同一时期的哥特复兴（gothic revival）。哥特文学推崇中世纪的阴暗情调，充斥着神秘、阴森、恐怖的气氛。在这种风格下，吸血鬼是哥特小说十分青睐的题材。在这个特殊的群落里，你很容易就找到生死鸿沟，恐怖悲伤的调调。


图4：《黑夜传说》海报，故事里吸血鬼女战士“月之女神”瑟琳娜的形象完美诠释了哥特与吸血鬼故事的融合

　　近两百年来，哥特文化和吸血鬼故事亲密无间。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吸血鬼故事都是这种论调，尤其是近期，很多吸血鬼故事摆脱了老套的哀伤调调，吸血鬼摇身一变，成了能打善斗机智勇猛的一群人。


　　二、吸血鬼：在“幻想”领域里的尴尬地位

　　吸血鬼是西方最常见的幻想设定之一。但是面对书店里的分类条目，吸血鬼小说却总是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很明显，吸血鬼小说的作家并不乐意将自己的故事放在奇幻小说这种“小众文学”分类里面。在很多书店里，吸血鬼小说或者被放在“恐怖小说”之列，或者只是放在“流行小说”的书柜里。大量的吸血鬼小说登上畅销书的排行榜，也让吸血鬼小说的作者们有些趾高气昂。

　　事实上，吸血鬼小说自有它“流行”的道理。

　　有些心理学家分析，吸血鬼“吸血”这一过程本身就充满了情色成分：俊美的男吸血鬼匍匐在女人脖颈亲吻，呻吟声中，鲜血顺着白色的尖牙滑落嘴角、下巴和女人的胸脯。这种吸血场面在血腥之余含混着暧昧与色情——不可避免的亲密接触，体液交流，接触的部位也都是脖颈、锁骨、大腿等等敏感的部位。这样的设定不得不让人轻易地联想到一些咸湿的画面。

　　早期的吸血鬼恐怖诡异，那时的吸血鬼故事像是尘封在棺材里的传统鬼故事。但是自十八世纪吸血鬼变成了优雅神秘的俊男靓女以来，这一画面更是充满了凄美的欲念。吸血鬼故事也渐渐演变成了充满神秘、血腥、恐怖、爱情、色情等等的故事。简单明了的异族设定，人鬼疏途的生离死别，惊悚悬疑的故事情节，缠绵悱恻的爱恨纠葛。就像“商业大片”一般，各种流行元素在吸血鬼小说里大肆集结，怎么可能会不卖座？

　　但是，卖座不一定能卖好，就好像很多商业片总是被批判肤浅。吸血鬼小说经常被人评为“厕所读物”，连“传统”的幻想小说作家们都对它评价不高。或许眼瞅着吸血鬼小说的作家们吸着读者的血，白花花的银子翻滚入账，很多幻想小说的作者们心里隐隐会有些不平。甚至有些传统的科幻奇幻作家会排斥吸血鬼小说，认为这是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事实也通过种种方式证明，对于这些畅销的幻想小说，幻想界从来都抱着尴尬的态度。一个意料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的现象就是，科幻奇幻的最高奖项，星云奖和雨果奖，几乎从来没有颁给过这些“畅销”的吸血鬼小说。有些著名的科幻奇幻作家也尝试过写作吸血鬼题材，比如奇幻界的巨星乔治·马丁(George R.R. Martin)，他的吸血鬼小说《热夜之梦》(Fevre Dream)虽然在读者中大获好评，但也只仅仅给他带来卢卡斯奖和世界奇幻奖的提名。


图5：乔治•马丁的吸血鬼小说《热夜之梦》封面。（左：英文版，右：汉语版）

　　著名的科幻奇幻作家尼尔·盖曼，虽然也曾经在自己的作品里提到过吸血鬼，但是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依旧有些酸溜溜地说，“是时候让这些吸血鬼躺回棺材里去了。”

　　吸血鬼小说和幻想小说的尴尬“对立”，也许就好像看着羽翼渐丰的孩子，叛逆地想冲出牢笼，父母们愤恨的说，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只是归根究底也是自家的孩子呢。

　　三、在科学与想象中寻找平衡

　　很多人喜欢挖掘这些“异族”的所谓原型。这样一个莫须有又华丽非凡的的种族，让很多喜欢追根究底的人蠢蠢欲动。

　　有些人认为吸血鬼与狂犬病有关，因为两者之间有很多相似的症状，例如畏光，面色苍白，讨厌刺激性的气味，可以通过“咬人”传染等。而且18世纪吸血鬼传说开始盛行的时间与古代欧洲大规模的狂犬病爆发的时间也非常吻合。另有一些人认为吸血鬼来源于血卟啉病患者。血卟啉病也叫先天性红血球紫质缺乏症，得这种病的病人畏惧阳光，对刺激性气味过敏，眼珠呈红色，补充血红蛋白有利于缓解病情——怎么看都像是吸血鬼。

　　这些原型的解释让很多这一神秘的血族多了一些科学的意味，也为这一题材开拓了“科幻”之门——用“科学”的方法为吸血鬼们自圆其说。


图6：电影《我是传奇》（2007）海报

　　这些想法构成了很多吸血鬼科幻小说的解释依据和理论基础。同时，也有一些科幻小说给予吸血鬼另外的解释。比如小说《我是传奇》（I am legend）中，人类因为一种细菌传染病大规模传播而成为狂暴、嗜血但体能惊人的“吸血鬼”变种人。故事首次把吸血鬼看成是和现实世界的人并非同类的物种或种族。又如台湾科幻写手九把刀的《猎命师》里也将吸血鬼解释为人类在进化过程中的一个旁支，起源于冰河时代一部分躲入地底的猿人。

　　四、女性作家大PK

　　近乎完美的吸血鬼形象俘获了众多女性。很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最近几十年的吸血鬼畅销作家几乎全是女人，而针对的读者也多是女性。

　　在女性作家笔下，吸血鬼们年轻帅气、强大英勇，能保护女孩，恋爱历程则跌宕起伏，这些都很容易让女性读者陷入痴迷。这批女性作家里，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安妮·赖斯（AnneRice），斯蒂芬尼·梅尔（Stephenie Meyer）和劳芮尔·汉密尔顿（Laurell K.Hamilton）。安妮·赖斯1976年出版了自己第一部小说《夜访吸血鬼》（Interview with theVampire），也因此一炮成名。赖斯的笔下，残酷的激情与寂寞的身影交相呼应，完美体现了吸血鬼小说与哥特文化的融合。无论是残忍暴力却独居无穷个世纪的莱斯特，心地善良不愿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伤人的路易，还是一个永远不能长大不能爱的克劳迪娅，故事深深篆刻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孤独。孤独得就像五月天的同名歌曲里唱的那样：“看爱过的人，一一告别；做过的梦，一一凋谢；只留下我独自残喘的千年”。

　　《夜访吸血鬼》是赖斯的《吸血鬼历代记》系列的第一部，整个系列有十部小说，目前已经出版了近亿册，销量之广，不得不让很多作家艳羡，也由此奠定了安妮在吸血鬼小说作家中的地位。1994年，《夜访吸血鬼》改编成了电影，群星闪烁的演员阵容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同样一炮走红的，还有近期的另外一位女性作家。2005年，一个“不敢看吸血鬼的电影”的家庭妇女摇身一变成为家喻户晓的畅销书作家，仅是因为她写了一个“胆小的人也能看”的吸血鬼爱情故事。她就是斯蒂芬尼·梅尔。她的作品，《暮光之城》（Twilight）系列的第一部《暮色》上市短短几周，就名列《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第5名，之后列于《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达65周之久，其中有15周是名列榜首。梅尔也因此被称作美国版的“J·K·罗琳”。


图7：电影《暮光之城: 新月》（2009）的海报

　　《暮光之城》系列目前已出版了四本小说：《暮色》（Twilight）、《新月》(New Moon) 、《月蚀》(Eclipse) ，《破晓》(Breaking Dawn)。故事很简单，一个吸血鬼与人类的爱情故事。对于冷血、占有欲旺盛的吸血鬼来说，这份爱情简直单纯得像是童话故事，但也正因如此，这个故事俘获了很多年轻少女的芳心。劳芮尔·汉密尔顿则不同，她的小说既没有赖斯的哀哀怨怨，也没有梅尔的纯情浪漫。她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一个更接近于男性作家的道路。汉密尔顿最有名的作品是她的《安妮塔·布雷克：吸血鬼猎人》系列（The Anita Blake：VampireH unter）。这个系列从第一本《负罪欢愉》(Guilty Pleasures)开始，目前已出版了17部长篇，多部短篇集，第18部长篇也计划于明年出版。这个系列多次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同时美国漫画巨头Marvel公司也将小说改编成了漫画一并发行。或许因为尺度等原因，国内还没有打开引进这套书的门，但是我们率先打开了一扇小窗——在本期的“海外幻文”里，我们特别推荐了该系列里的一篇短篇故事：《迷恋死亡的女孩》。

　　《吸血鬼猎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绚丽非凡的动作片。故事主人公安妮塔·布雷克是一个吸血鬼猎人。是不是让你想起《刀锋战士》（Blade）里同为吸血鬼猎人的日行者？或许没有银翼摩托加无敌旋风刀，但是荷枪实弹却又性感撩人的安妮塔，在勇猛非凡之余却更加香艳绮丽，是不是勾起你更多的阅读欲望？译者 Bruceyew翻译《迷恋死亡的女孩》时就表示，“我最近深为米国的女性都市幻想小说家们吸引，这群女人的作品真是极能打，比男作家都刚劲啊。”


图8：Marvel公司改编的《吸血鬼猎人》漫画封面：华丽的吸血鬼与冷静的吸血鬼猎人。


图9：女作家大PK：从左到右依次为年轻时的安妮•赖斯，斯蒂芬尼•梅尔和劳芮尔•汉密尔顿


　　流行还是奇幻？或许已经没有区别。这些几乎没有任何交点的故事，很奇迹地用了同样的背景——吸血鬼。一个孤独敏感，一个温婉浪漫，一个骁勇善战，就这样毫无障碍地契合在一起。

　　吸血鬼的诱惑或许就在于此。也许，最吸引我们的，正是喜欢这样一种残缺的完美，正如五月天唱的那样：
　　
满怀忧伤却流不出泪 极度的疲惫却不能入睡
只能够日日夜夜 然后又日日夜夜
无尽的日日夜夜 永远的深陷在人间
我是蝙蝠却不能飞 困在日复一日的街
无止尽的狩猎 彷佛一种天谴

夜色就是我的披肩 日出就是我的风险
舞池里的狂颠 是我宿命制约
上帝遗弃我们 却又要给 黯淡的月
照亮世界 要我们无尽又无情的繁衍
看爱过的人 一一告别
做过的梦 一一凋谢
只留下我独自残喘的千年